全民营养是国民健康的重要基石。然而，我国居民的膳食结构仍存在不合理问题，全谷物摄入不足尤为突出。尽管谷物是我国居民膳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对精、细、白谷物的过度追求导致全谷物摄入量在过去四十年间显著下降。这不仅增加了微量营养素缺乏所致的“隐性饥饿”、慢性病发病率等健康风险，还加剧了粮食浪费和环境负担。数据显示，我国因膳食结构不合理而引发的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和癌症死亡率在全球二十个人口最多的国家中处于第一位，其中全谷物摄入量不足是仅次于高盐摄入的第二大饮食健康风险因素。尽管《中国居民膳食指南》等权威指南均强调增加全谷物摄入的重要性，但我国居民的全谷物摄入量仍远低于推荐水平，超过80%的成年人每日摄入量严重不足。我国居民的谷物消费结构亟需向更健康更营养方向转型升级。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的“树立大食物观”，不仅仅关注范围从“粮食”拓展到“食物”，还强调以资源禀赋和技术创新为基础，拓展食物来源，为我国粮食安全和营养健康指明了新的方向。全谷物产业的发展不仅关系到粮食安全，还与国民健康、资源节约、碳中和等多项国家战略目标密切相关。在“大食物观”理念的指导下，全谷物产业发展备受关注，其全产业链发展应将食物营养纳入预期目标，强调适度加工、产业加工与技术革新，以提高粮食的可食化利用率。提升全谷物消费水平，是保障国民健康、推动健康中国建设的重要举措。然而，目前我国全谷物消费水平仍远低于膳食指南推荐水平，产业发展也面临诸多挑战，如消费者认知不足、产业链不完善、政策支持力度不够等。因此，深入研究全谷物摄入不足的现状及影响，系统分析制约全谷物产业发展的瓶颈，并提出推动全谷物产业发展的策略，对于推动我国全谷物产业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 全谷物摄入现状及对健康与环境的影响

全谷物作为膳食纤维、维生素和矿物质的重要来源，对人体健康至关重要。然而，当前我国居民的全谷物摄入量远低于推荐水平。据估计，我国居民全谷物摄入量仅占谷物消费总量的1%左右，远低于发达国家20%～30%的平均水平。成年男性和女性每日全谷物摄入量分别为13.9克和14.6克，远低于推荐摄入量。这不仅导致了“隐性饥饿”和慢性病风险的增加，也加剧了粮食浪费和环境问题。

全谷物摄入不足对国民健康与粮食安全带来负面影响。研究表明，全谷物摄入不足与多种慢性病的发生密切相关，包括心血管疾病、糖尿病和某些癌症（如胃癌、直肠癌）。相比之下，增加全谷物摄入能够有效降低多种慢性病的发病风险，如二型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和结肠癌等。不仅如此，全谷物消费还具有显著的经济效益。研究显示，提高全民的全谷物摄入量能够显著降低相关疾病的医疗成本。

全谷物摄入不足对粮食安全和环境产生负面影响。精加工谷物的过度消费带来相关的粮食损失及能源消耗。相比之下，全谷物食品的加工过程能减少粮食损失，提高粮食资源的利用率。研究表明，增加全谷物消费能够有效减少碳排放，降低对环境的负面影响。以中国为例，如果将部分稻谷和小麦加工成全谷物，可以显著节约粮食，并减少大量的碳排放。2020年，中国年处理稻谷11401.6万吨，平均出米率为63%，年处理小麦10054.8万吨，平均出粉率为73%。若将30%的稻谷小麦加工成全谷物，并按照98%的出品率计算，可节约粮食1951万吨，预计能减少碳排放约2637.3万吨。

二 大食物观下我国全谷物产业发展的机遇与挑战

大食物观下，全谷物作为基础性食物，其产业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一方面，国家政策对全谷物产业的支持力度不断加大，《粮食节约行动方案》《粮食节约和反食品浪费行动方案》的出台，“国家全谷物行动计划”的启动，将为全谷物产业发展提供政策保障。同时，随着消费升级和健康意识的增强，消费者对全谷物产品的需求也日益增长，为全谷物产业带来了巨大的市场潜力。但当前我国全谷物产品种类和数量与全谷物食品市场发展较为成熟的国家仍存在较大差距，从原料供应质量、加工贮存技术到消费引导的各个环节都存在亟待突破的问题，全谷物产业的发展仍面临诸多挑战。

首先，消费者认知不足与产品质量信息不对称。据科信食品与健康信息交流中心开展的全谷物认知状况（2021）专项调查，75%的中国消费者不知何为全谷物，95%的消费者对全谷物的营养价值认识不全面。居民对全谷物的营养价值和健康益处的了解不够深入，影响其消费需求。尽管我国政府及相关部门在宣传和普及全谷物知识、规范全谷物产品行业标准、全谷物食品认证等方面已经开展了一系列工作，但由于全谷物的行业法规和产品标准欠缺，市场上的全谷物产品缺乏成分及标签标准，造成农产品市场的全谷物产品质量信息不对称，消费者甄别与选择困难。

其次，政策支持力度不足。目前，我国针对全谷物的政策支持有待加强，缺乏较为系统的政策体系和激励机制。中游环节的生产加工企业是促进全谷物产业发展的主体，目前我国全谷物食品不能标注健康声称、全谷物原材料安全性和稳定性不足、消费端需求不强劲，全谷物食物加工企业缺乏研发全谷物新产品、迎合消费者口味要求的现实激励。与此同时，产业支持政策和以改善环境和营养为目标的绿色金融、绿色投资和针对性补贴仍较为缺乏，这进一步导致企业缺乏发展全谷物产业的积极性。

再次，产业链协同不足。产业链各环节参与主体的目标不一致，阻碍了全产业链的协同发展。尽管增加全谷物摄入对个人健康和社会整体都具有积极意义，但由于市场机制的局限性，消费者和生产者在决策时往往更关注个体利益，而忽视了全谷物消费所带来的广泛社会效益，这种“市场失灵”导致全谷物消费不足。具体而言，消费者更关注产品的口感、安全性等，而生产者和加工企业则以经济效益为导向，这种目标差异导致了对全谷物食品消费外部性（如节粮减损、环境保护）的忽视。此外，作为食品供应链的中坚力量的“中游环节”（加工、储存、运输和零售）尚未充分发挥其在多元化食物供应方面的积极作用。企业在生产经营中往往不会过多考虑全谷物的社会效益（如节粮减损、环境保护、降低疾病负担），缺乏技术革新、产品创新的动力。因此，有必要通过政策干预等手段，将全谷物消费所产生的正外部性内化到生产成本中，从而鼓励全谷物生产和消费。

不同利益主体的目标差异、市场环境中的信息不对称、政策支持和跨部门合作的缺乏导致全谷物产业供需失衡，此时需要基于系统分析的思路，建立不同利益相关者（政府、企业、消费者）合作关系，借此解决全谷物产业的发展瓶颈。

三 结论与展望

我国农食系统转型迫在眉睫，全谷物产业作为其中的重要一环，蕴含着巨大的发展潜力。通过发展全谷物产业、增加全谷物消费，不仅能有效提升国民健康水平，还能促进粮食节约、助力实现“双碳”目标。目前我国全谷物产业发展仍处于起步阶段，为推动全谷物产业可持续发展，建议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其一，完善政策体系，规范行业标准。政府进一步加强顶层设计，制定并完善相关政策法规，为全谷物产业发展营造良好的政策环境。通过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等方式，鼓励企业加大对全谷物产品的研发和生产。同时，建立健全行业标准，规范市场秩序，保障消费者权益。

其二，加强科技创新，提升产业技术水平。“中游环节”在全谷物产业发展中起到重要作用。生产加工企业可加大对全谷物加工技术的研发投入，解决口感、保质期等问题，开发更多符合消费者需求的全谷物产品。同时，加强产学研合作，推动科研成果转化，提升产业整体创新能力。

其三，提升消费者膳食素养，扩大消费需求。通过多渠道、多形式的宣传教育，提高公众对全谷物的认知和认可度，引导消费者养成科学的饮食习惯。不仅要在膳食指南中推荐居民每日全谷物摄入量，同时也要将健康膳食素养教育下沉到街道社区甚至是村庄。营养教育活动可与公共政策相结合，以提高消费者的意识。例如，可考虑进一步将全谷物纳入学生营养改善计划，在各阶段学校尤其是学前和义务教育阶段提供全谷物食品，从娃娃抓起，形成全谷物消费习惯。并考虑在针对特殊人群的营养改善计划中纳入全谷物食品。

其四，实现全产业链合作，推动协同发展。通过建立信息共享平台、技术合作机制等方式，促进产业链上下游的紧密合作，加强政府、企业、科研机构等多方协同，实现资源共享和优势互补。非营利性组织、科研机构与政府合作发挥作用。例如，心脏协会、糖尿病协会以及高校等科研机构与政府合作加强对全谷物健康益处的宣传，可增加消费者对全谷物健康益处的信任。此外，科研机构对全谷物生产、加工和消费的全产业链环境影响评估有助于其他相关主题理解全谷物产业发展的积极社会影响，进一步激励产业绿色低碳发展。

推动全谷物产业发展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政府、企业、科研机构、社会组织和消费者共同努力。通过构建完善的政策体系、规范行业标准、加强技术创新、提升消费需求，可有效实现全谷物产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为营养、环境与经济的协同发展贡献力量。

（作者单位：中国农业大学）